距离遇见貘已经过了快一周了,虽然夏孓也好几次从那个院子路过,但白天院门总是锁得紧紧的,夜里只有一两间房间有着橘黄色的灯光,也不见有什么人物出入,似乎屋里的主人习惯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夏孓承认自己对貘产生了兴趣,虽然看起来是个孩子,但言谈举止事后回忆起来并没有普通孩子该有的懵懵懂懂的感觉,更重要的是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些什么吸引着自己,类似于遇见了同类而自然而然生发的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不过夏孓是个很随性的人,不会无聊到因为自己的一点兴趣就去打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正常生活轨迹。
“是久违的感到寂寞了吗?”夏孓坐在房间里默默仰望着天花板,右手有规律的抚摸着身边米莉的皮毛。安安静静找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和角度蜷缩在沙发上堆放的今天刚刚晒好的被子和衣物里,残留的阳光,哦不,螨虫尸体的味道闻起来让人无比的安心和宁静。说起来很好笑,很小的时候,夏孓一直喜欢把晒过衣物被子上残留的味道称为“太阳的味道”,并非常热衷于用它们紧紧包裹自己去体会似有似无还残留着的温度。所以,当第一次知道这令人着迷的味道来自于某种令人讨厌的小生物时,内心还多多少少有一些沮丧。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越来越不在意这些细节,只要能体会到一点点的舒适,何必去深究这种感觉来源于哪里呢。
如果不是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想来两个人的生活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半个月后的某个下午,按部就班进行着自己活动的夏孓在回家的途中突然被几只小区里的流浪猫拦住了。与其说是拦住,更像是强忍着恐惧拼死阻止夏孓接近某块区域,因为从它们炸起的毛以及惊恐的表情可以看出,如果可以离开,它们一秒钟也不愿意逗留,但是似乎有某种原因让它们宁可面对夏孓也不允许他通过面前的路。夏孓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猫所讨厌甚至恐惧,理由可能不那么简单,而且看似零零散散,终日游荡在小区里的流浪猫,竟然会有纪律地同时做一件事,让他很费解,更何况面前的几只猫中两只格外壮硕的曾经在某个角落打斗,当时完全看不出是在嬉戏,俨然一副生死搏杀的样子,自己曾远远地瞥见过。现在它们却又好似最坚实的盟友一般站在一起——四只猫眼紧紧盯着自己。
若是换做平时的夏孓,可能会选择绕开,但那一瞬间,一种说不出的好奇和冲动促使着他想一探究竟,于是他顶着注视的目光继续向前走去。随着他的接近,众猫慢慢向后退去,突然,两只领头者中的橘色的那只急促地叫了一声,花斑的那一只一瞬间钻入了草丛,随后前方约莫百米的花坛背后钻出大大小小花色不一约莫十来只猫,四散隐没在了周遭。夏孓快步向前,发现花坛的背后是一只有着灰白色毛发的鼬,带着周身伤痕倒在血泊之中,油光发亮的皮毛仿佛也失去了光泽。
“momo!”夏孓吓了一跳,丢下手里的杂物,快步上前,双手将momo托起,顾不得多想什么就飞快地朝着貘的家跑去。
“貘!快开门,快!”随着急促的敲门声,院子的门打开了,貘的头发乱糟糟的,两眼还带着一点惺忪,显然刚刚正在睡觉。
“啊,是你!你搞什么鬼,大下午跑来我家门口鬼叫。”
“别管那些了,快看看momo!你想想办法,它伤的好重!”
“啊!怎么回事?算了,你先进来,一会儿再详细跟我说。”貘这么说着,接过momo,引着夏孓进了屋子。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一会儿我就出来。”这么说了一句,貘就抱着momo上了二楼,随即就是一声关门的声音。
夏孓此刻才稍微安下了一点心,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只要把momo交到貘的手里就没事了,事实上恰恰相反,就他看来,明显momo已经奄奄一息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应该都很难以救治了,但是刚才的一瞬间,他捕捉到貘的似乎没有那么惊慌失措,有些吃惊但没有太过心痛或者悲伤的样子,而两者之间显然感情及其深厚,那么就很容易推断出,momo看似伤重,但是貘自然有他的办法去处理。
想明白了这些,夏孓开始逐渐把注意力转回到自己所在的这件屋子。第一印象来说,并不太好,倒不是杂乱或者肮脏,而是显得太昏暗了,明明位于采光很好的建筑位置,可是所有的采光窗口都紧紧遮掩着窗帘,想来当初的设计师会很抓狂。而且房间虽然大,但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自己应该身处于一楼的会客室,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方长桌,一把孤独的木椅,没有什么现代电器的痕迹,因为可见的几个接线口都未曾在使用,唯一能引起人注意的是一方老旧的类似于旗帜的东西,被挂在正对着方桌的墙上,材质不知是什么,上面似乎绣着几种动物还是什么的图案,成圆形环绕着,中间是一颗巨树的图案可以看得很清楚,树的脚下有一汪湖泊静静地环绕着树,把周遭动物的图案分隔开来。
旗帜的整体呈暗红色,不,也许曾经是鲜红,但岁月的侵蚀以及似乎曾经沾染过些什么,才使得它变成了现在的色调。夏孓看得有些入神,仿佛意识都被吸引了进去,忘记了时间空间,忘记了自己是谁,也未曾注意到貘已经缓缓下了楼,顺着夏孓的目光看向旗帜,面色有些复杂。
“啊!momo怎么样?”夏孓终于意识到貘已经下来了。
“没事了,不过需要好好安静几天了,这样也好,让他长点记性,不要随便乱跑,毕竟我们来此的初衷是打探‘她’的情报。”
“什么?”夏孓有些不明白。
“啊,没什么。”自知失言,貘一下警觉了起来,换了个话题,
“跟我说说吧,怎么回事儿?momo怎么会搞成这样?”
夏孓详细地叙述了自己是如何发现momo的,以及遇见的猫的怪异反应。他没有加上自己主观的判断只是简单阐述了事实,尽管很显然流浪猫的异常和momo的受伤必然是有某种关系,但他不希望自己影响了貘的判断。
貘听完夏孓的话,沉默了片刻,嘴里喃喃着
“猫……我们倒是没往这里考虑,本以为应该是更奇特一点的东西,没想到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不过毕竟是‘她’,这么多年没人能查清真实的形态隶属于哪一种,但是,是猫的话很多东西都可以得到解释了,不是难被查清,相反是太平常,容易被忽视。”
“那么你在这件事中又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呢?”突然间,貘轻声这么说着,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夏孓身上。偶然吗?一个似乎断绝了血脉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印记,又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印记弱化了?貘这么想着,又把视线移开,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夏孓保持着安静,静静倚着墙站着,倒不觉得沉默有什么尴尬,貘也深深陷入在自己的意识里。约莫过了一刻钟,貘开口了:
“这次的事谢谢你了,虽然momo不会怎么样,但我不能再一次受了你的帮助还没什么表示,这样吧,接下来你有时间吗?”
“嗯,要做的事基本已经做完了。”
“走吧,去你家里看看,你不是说自己养了很多小动物吗?我有些东西比较好奇,应该也能帮你解决一些问题。”不待夏孓做出回答,貘径自起身回屋,片刻换了一身衣物回来了,打开门,示意夏孓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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